為建設真正的工人群眾政治代表而奮鬥
Hugh Caffrey,社會主義替代(ISA英格蘭、威爾士與蘇格蘭支部)
最近,英國工黨進行領導層改選,這向社會主義者們提出了幾個重要問題。選舉結果不但指向了科爾賓(港:郝爾彬,台:柯賓)路線的終結,而且更尖銳地揭示了為什麼需要爭取真正的工人階級政治代表。社會主義替代政治委員會的Hugh Caffrey提出以下問題:甚麼是工人政黨?這個政黨在按社會主義路線改造社會的整體鬥爭中又扮演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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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莫(Keir Starmer,港:施紀賢,台:斯塔摩)與雷納(Angela Rayner)當選工黨領袖,是科爾賓運動和整個左翼的挫折,並且引發了這所意味著的結論的辯論。我們社會主義替代提出了一系列的思想與訴求,基本刻畫出我們所指的工人群眾政黨是甚麼,以及這個政黨在鬥爭中扮演的角色。我們得出這些想法並非是一廂情願,而是基於歷史經驗的政治理解。
我們不能透過議會鬥爭逐步地改變資本主義,也不能靠議會投票來廢除資本主義。要迫使統治階級作出重大讓步(更不遑說要永久地推翻地主及跨國財團、他們的代理政客及媒體、以及他們強大的國家機器的統治),就需要工人階級主導,並團結起所有被壓迫和被剝削者的群眾運動。
當然,議會鬥爭並非不重要,但是歸根究柢次要於議會外的鬥爭,並往往只是間接反映社會中階級之間的力量對比。面對資本主義的勢力,以及各地不可避免的局勢和意識上的差距,群眾革命性運動需要有個強大、有經驗而高瞻遠矚的領導,並且得到群眾的信任。
這必然需要形成一個有成熟領導的大型革命政黨,具備高度的黨內民主,並經歷階級鬥爭的錘鍊。這是社會主義替代有志建立的組織,也是自馬克思以來的馬克思主義者皆為之奮鬥的目標,當中的模範就是列寧領導,後來托洛茨基在1917年中也加入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
那麼,工人群眾政黨的定位是甚麼呢?為甚麼我們不主張直接建立群眾性工人革命黨?雖然我們主張建立群眾性工人革命黨,但我們也知道真實世界的鬥爭非常複雜多變。在千萬計的工人階級覺悟資本主義已經無可救藥,並需要全力以赴革命之前,萬千群眾會先意識到需要屬於自己的政黨。
不管工會有怎麼樣的問題,英國全國600萬工人仍然明白他們需要工會,因為他們的利益跟資方並不一致,因此需要有自己的經濟組織。同理,百萬計的人也將會明白到在整個社會方面,他們也需要有屬於自己、代表自己的政治組織。當初有50萬人為了支持科爾賓而加入工黨,他們就有基本概念,知道需要有個反建制的政黨來反對緊縮,實行左翼政策,這是未來更多人意識到需要獨立工人階級政治代表的前奏。
主流媒體以及統治階級針對科爾賓溫和路線的排山倒海的攻擊(即便他並沒有根本性地改變工黨,以擺脫90和2000年代形成的布萊爾派〔港:貝理雅〕),顯示了如果建立起一個真正屬於工人、為了工人的群眾政黨更可以徹底撼動整個英國社會。革命者的角色就是要支援通往這個方向的所有步伐,甚至包括工黨內科爾賓運動這樣的部分進步,好為工人階級爭取最有效的政治工具來改善他們的處境。
我們並不把這些改善本身視為最終目的,而是把它們視為通往建設群眾革命政黨的連結,並爭取按部就班地說服大家。現在這個階段,我們從現在可能程度的群眾政治組織出發。目前尚未到達革命黨的程度。但我們保持我們的革命思想,並在政治運動、工會運動、社區運動、社會運動中把它提出來。
什麼是工人政黨?是不是只要有一些工人加入為黨員就是了呢?如果這樣的話很多資產階級政黨也符合這個條件。工人政黨是一個在所有層面都由工人組成、管理的政黨,並透過民主架構受工人階級及其組織所監督(工會、社區組織、合作社等),並且基於工人利益的政治綱領。最重要的,這是一個工人階級能賴以組織鬥爭的機構。這不僅僅是個從旁支持鬥爭的政黨(這是科爾賓想將工黨改造成的樣子),更是個能夠組織鬥爭、反映鬥爭的政黨。
要做到這點,工黨需要從頭到尾的改變,實行民主化、轉向抗爭、完全肅清國會及地區議會黨團內的布萊爾派,並讓工會民主地參與黨組織中。縱使我們認為工黨在斯塔莫的領導下,這種可能更加微乎其微,但我們仍會與工黨內部的左翼討論如何實現這個改變,並且也會與工黨黨外探討如何在社區及職場間建立政治鬥爭。
我們提出工黨內外的左翼都應該走在一起,探討如何實現工人的政治代表力量。從反抗資本主義的肺炎危機開始,反抗資產階級讓工人為當下經濟危機買單的企圖。基於這些議題的群眾鬥爭,有望形成工人階級群眾政治組織的雛形,而經過時間發展這能夠結晶化成為群眾工人政黨。這個進程有多少程度會在工黨內部或外部發生,當然視乎實際的事態發展,但最終必定得靠群眾鬥爭才能實現。
群眾政黨不單是進行抗爭的政黨,更是在鬥爭中建立出來的。英國工黨的成立就是來自於英國工人階級在19世紀最後20年的經驗,加上這種經驗對於工會(包括新工會)和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的新興組織的影響。沒有群眾在職場間的抗爭和重大的社會抗爭,就不會有工黨。馬克思主義者與各種社會主義者們在工黨形成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加速作用,並提出了需要怎麼樣的政黨與黨綱。我們從當時的歷史就能學到許多教訓,包括其中的錯誤以及運動中右翼扮演的腐敗角色。
如同1880和1890年代的鬥爭與實驗過程,以及1900年代工黨成立之初那樣,今天這也不會是一個簡單的進程。關鍵力量能夠前進一步半步,比起某個小團體宣稱的既成事實更為重要,這是為甚麼我們會參與所有認為通往正確方向的認真行動,但我們的支持會是批判性的,我們會有建設性地解釋我們看到的缺陷,繼而提出前進的道路。
真正的工人階級群眾政黨也不會是個以選舉為主的政黨。英國的議會政治比起其他地區有著悠久的歷史,因此英國的選舉比起其他一些國家,可能會在工人政黨的建立過程中有著更大的影響。在科爾賓參選黨魁的運動以及科爾賓領導的工黨大選運動中,就可以看到這樣的特徵。甚至在美國2016和2020大選桑德斯的選舉運動中反映得更明顯。爭取議會席次是過去工黨建黨路程上的重要部分,包括有馬克思主義者和社會主義者參選國會、地區機構、甚至是校董會。不過,工黨成立以來其中一個弱點,就是國會路線幾乎成了其唯一的方向,這反映了國會派別的壟斷以及他們向資本主義的妥協。
工黨在歷史上不乏具戰鬥性的左翼國會議員,特別1980年代那些支持「戰鬥派」的議員,但同時也有可惡的右翼資本僕從,譬如第一位工黨首相麥克唐納(Ramsay MacDonald)、1980年代工黨領袖金諾克(Neil Kinnock)、布萊爾等之流。但工黨最與工人階級相關的在於工人鬥爭和組織,而非選舉運動。1944和1945年的大規模工人階級抗爭把工黨推向左方,亦令工黨執政期間實行了諸多過往不可能的改革,包括國民醫療服務系統(NHS)以及數百萬計的公共住房。
當時的工黨活躍參與在抗爭當中,而在黨外也有工廠鬥爭與政治組織的大規模浪潮。1920年代倫敦波普勒地區、1970年代德比郡(港:打比郡)、還有1980年代戰鬥派領導下的利物浦運動全部都在左翼主導議會的地區爆發,但也是在過去的工人鬥爭浪潮中醞釀,並建基於在職場、社區由下而上的群眾運動,這也反映在這些地區的工黨內部。而議會和選舉中的勝利亦加強了工人階級進一步鬥爭的信心。
當時的工黨尚且能夠讓工人階級集體參與其中,至少在地區黨部,特別是在利物浦,表達工人階級的訴求、組織鬥爭、選拔或罷免候選人、指令市議員行為。類似的工人階級群眾政治組織形式也見於其他地方主要的群眾工人政黨,當中許多比英國工黨更加左翼,譬如19世紀末的德國社民黨、1980年代的巴西工人黨,雖然這些政黨後來也出現改良主義,甚至完全向資產階級墮落。
世界上第一個工人階級的群眾政治組織,就是1840年代的英國憲章運動,當年並沒有組成今天意義的政黨,但在其運動高峰時期還是出現了很多最重要的特徵。
建立這樣的政黨,無論基於怎樣的政治綱領,是真正嚴肅為改革鬥爭的最好一步,也是讓民眾得出需要革命的更激進政治結論的重要一步。沒有這樣的組織,工人階級就好像被綁住一隻手打架。只要跟今天的工黨對比一下就會發現,要把工黨轉變成個真正的工人階級政治工具還需要很漫長的道路。再者,我們亦可從其他許多「新左翼運動」中吸取教訓,譬如希臘的激進左翼聯盟(Syriza)、西班牙的「我們可以」運動(Podemos)等。這些運動雖然是左派,但卻沒有轉向抗爭,或者建基於工人階級鬥爭。除了非常有限的選舉方面,也沒有為工人提供階級鬥爭的載體。面對2008年後的緊縮政策壓力,這些政黨由於缺乏群眾基礎,更加走上了議會路線並向體制妥協。希臘激進左翼聯盟可恨的屈服其實只是合乎邏輯的結果。
只有深根於群眾並堅持鬥爭路線,加上廣大勞動者的活躍參與,才能抵禦資本主義社會對所有試圖挑戰資本主義的政治組織施加的巨大壓力。英國社會主義替代的姊妹組織遍布全球30多個國家,並組成國際社會主義道路(ISA),參與著世界各地的戰鬥──如美國、希臘、西班牙、巴西等等。
我們歡迎各種新左翼運動的建立,會盡可能地參與其中,並試圖引導他們,參選的同時也要鬥爭。過去的歷史經驗充滿著教訓,而近年來國際間的工人與馬克思主義者的經驗也是這樣。我們試圖將這些過去與現今的經驗連結起來,形成我們的思想和(當地或國際的)綱領,來武裝工人階級和青年,為一個勞動大眾理所應得的民主社會主義世界而戰。